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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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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志美的小兒子劉兵,是第六生產隊繼張明朗之後又一考上大學的人,可是為周志美掙回不少面子。因著小兒子爭氣,周志美才沒了之前連話都不敢與人講的狀態。之後也是不猖狂,經歷過得失過,平淡了。

因為柳成明和李青杏結婚的時 候柳家上門請了周志美家,之前因為劉桂紫嘴賤的仇恨才又慢慢緩和掉。如果不是柳成明和李青杏成了,並且兩人都不怪周志美家不怪劉桂紫,仇恨怕是解不了。既 然柳成明和李青杏是虛驚一場,解了嫌隙可以好好在一起了,那之前的事情也可不那麽放在心上了。

如今周志美的小兒子劉兵也畢業了,分配在縣裏農業局,國家人才,有編制。只是趕在了市場經濟改革的風頭上,上頭一個勁地勸大學生下海。深圳那邊一夜暴富的人不在少數,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,都想去試試。劉兵也想,想著下海做了老板賺了大錢,多麽風光啊。

回家也是和劉洪超周志美商量了,說:“上頭都鼓勵去呢,說是為國家做貢獻。”

“下海就能賺了?”劉洪超並不相信一夜暴富的事情,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啊?

“人家都賺了,為什麽我不能賺?”劉兵爭辯道:“而且上頭承諾了,保留編制,如果下海幹得不好,還可以回來繼續幹國家的工作。”

“真假的?”周志美看著劉兵,“有這麽好的事情?”

“這是上頭的規定,政府不會騙人的。如果我們答應了,會給我們開個證明。到時候實在幹不下去,就拿著證明回來,照樣還是國家的人。”

“這個樣子倒是好的。”周志美看向劉洪超,“可以出去先闖闖,不行再回來就是了。”

“我覺得不好。”劉洪超還是不想劉兵下海,又道:“踏踏實實地給國家做點事,也不會失業,有什麽不好的?你現在去做生意,能賺到多少錢先不說,累是肯定的。還有你出去了,把我和你媽丟在家裏,誰管我們?這樣,我們不是白養你了,白供你上大學了?”

“爸,話怎麽能這麽說呢?”劉兵有點急了,“我出去賺了大錢,也是為了能讓你們有好日子過。去城裏,住大房子,坐汽車,有什麽不好?”

“你去問問你成林哥和你三嫂,他夫妻賺了那麽多錢,怎麽不往城裏去?城裏好呢,他們幹什麽不去?倒是都城裏人,沒事就來找你三嫂做衣裳。”

周志美看父子倆杠上了,周志美忙在一旁打圓場,說:“我看能呢,兵子,你就去問問你三哥三嫂,看他們怎麽說。我們這一個村子,也就他倆跟外頭接觸多,有見識,哪裏都去過。我們不懂的事情,他們都懂。你去問問他們,看他們給什麽意見。”

劉兵也不再想和劉洪超擡杠,覺得去問問柳成林和傅寧也好,於是應了聲便去了。外頭已經黑了,找到柳家的時候,柳成林和傅寧兩人正黑著臉在訓柳姝,說她“再不聽話,抱到豬圈裏去!”

柳姝撅著嘴,“抱就抱,我以後都在豬圈裏跟豬睡!”

傅寧一巴掌呼她屁股上去,“再犟嘴?!”

趙蘭花看傅寧動手,忙過來護,“才多大孩子,就老打老打的。”

柳姝在趙蘭花懷裏扁著嘴,但就是犟著脾氣不哭。傅寧看著她十分頭疼,頗無奈地說了句:“你說這像誰啊?”

趙蘭花轉臉看向柳成林,“像誰?還不跟她爸小時候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!”

柳成林:==

劉兵一直走到了堂屋門口,柳成林才看到有人來了,忙起身:“兵子,你怎麽過來了。”

劉兵笑了笑,“在訓小姝呢?”

“不聽話,吼她兩句。”柳成林笑了笑,“快進來坐。”

劉兵進了堂屋坐下,那邊趙蘭花趁來人,拉著柳姝就出去了,免得再挨她媽打。劉兵坐了一會,就把來意說了。

柳成林和傅寧聽完,各有所想。傅寧很能明白年輕人想出去闖一闖的勁兒,但確實也面臨很多現實問題。

“上頭雖說保留編制,但如果真出去了,到時候再想回來,只怕不容易。你想想,現在私有經濟發展得這麽快,往後會有很多廠礦公司,會招很多社會人才。算一算,也沒有幾年了,大學生基本就沒有分配了。”傅寧首先跟劉兵說了這麽一個問題。

劉兵眨巴眨巴眼睛,又問:“沒有分配?那大學畢業怎麽辦?”

“自 己找工作,好壞自己擔著。你再想一想,現在國家為什麽鼓勵你們大學生下海?就是因為政府用不到這麽多大學生,鼓勵你們下海,一方面對社會經濟做貢獻,一 方面也是減輕國家的負擔。這件事情你得想好,下海可能就難回頭了,而且很累。一夜暴富也是很常見的,但是大家都沒有學過經營管理,能不能把企業做下去才是 最關鍵的。據我所知,暴富起來的企業,倒閉的可能性也很大,因為沒有管理人才。”

劉兵聽得一楞一楞的,又問:“三嫂的意思是,不鼓勵我下海?”

“沒有。”傅寧笑了笑,“我只是把下海之後可能遇到的情況跟你說一下,至於怎麽選擇,那得看你自己。如果你不怕風險,就是想去闖一闖,也是可以的。但你得有心理準備,不是出去就能賺錢,不是暴富就能一輩子無憂的。我只能說,下海很辛苦,風險很大,你要考慮清楚。”

劉兵想了一陣,也不能想得很清楚,就跟傅寧說他再想想。傅寧和柳成林送他到大門上,等他走了才回來。卻是回身沒走幾步,柳成林就開口說:“阿寧,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,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。”

傅寧轉頭看了柳成林一眼,覺得他怪怪的,卻還是說:“都多少年夫妻了,有什麽不好問的?”

柳成林輕吸了口氣,剛要開口,就聽到柳姝嘰嘰喳喳和趙蘭花從外頭回來了。手電筒的光打進院子裏,柳成林和傅寧都轉過頭去。柳姝還在生兩個人的氣,拉著趙蘭花的手直接進堂屋回房間去了。

柳成林和傅寧互看一眼,傅寧捋袖子就說:“我要去揍她!”真是沒養過孩子不知道頭疼,現在簡直是對自己這閨女沒轍了。

柳成林卻一把抱住她,“姝兒也懂事了,隨她吧,又沒做什麽壞事,就是犟一點而已。”

傅寧掙半天沒掙開,也就作罷了。

洗漱完兩人躺到床上,傅寧零零散散想了一些,也約莫猜到柳成林是要問自己什麽問題。自己不挑破,卻又去問柳成林:“你剛才要問我什麽?”

柳成林看著傅寧,半天說:“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?”

“我有沒有事瞞著你,你不知道?”傅寧反問他。

“可能是我想多了。”柳成林自顧這麽說了一句,心裏想著,傅寧自己不想坦誠了說,那他也就不說吧。

七月份學校放假,進入暑假時期。黃鶯因為是小學最後一年,等九月份開學就要去鎮上初中上學,接下來就沒法和柳姝一起上學了,所以這個暑假柳姝更是粘著她。每天一扒眼,刷牙洗臉吃飯,完事就跑到黃鶯家呆著。

黃鶯喜歡畫畫,於是柳姝也跟著她一起畫畫。畫很多年歷上的仙女,畫的最多的就是嫦娥和觀音菩薩。因為這兩者都是仙人,衣服洋洋灑灑的,很是好看,所以畫出來也是有成就感。畫完仙女,又會畫年畫娃娃。手裏抱多少元寶多少寶石,都一點點給畫下來。

傅寧見著柳姝跟著黃鶯也學起正事來,更放心一點。她這閨女不蠢,甚至可以說很聰明,小腦袋靈光得很。不管是畫畫還是什麽,只要人教一下立馬就會,自己也喜歡琢磨事情。柳姝唯一讓她跳腳的缺點,就是犟!

黃鶯是個苦命的孩子,雖然從小就受到了不少傅寧對她的照顧,但到底是缺母親的。黃大娘年齡越來越大,也不能什麽事都做全面了。黃鶯小小年紀就會做飯,也就這個暑假,竟然學會了蒸饃。

也是因為每次家裏饃吃完,黃大娘來不及做新的,就要沒東西吃,她才學會的。照著黃大娘說的,先用上次做饃的發面和面,等面發起來,手一扒有很多的洞洞,像蜂窩一樣,再揉好,放到鍋裏蒸。

不 管黃鶯做的什麽,柳姝都喜歡。尤其路數蒸饃的時候,柳姝便一步不離地跟著。等饃出鍋,她總是第一個吃的。吃的不盡興,還會再拿一點在手裏。回到家的時候被 傅寧看到,傅寧也是驚訝一回,竟然不知道黃鶯都這麽能幹了。她在農村過這麽多年了,還是不大會烙餅蒸饃,也真是慚愧。

幾個月下來,柳姝的頭發又長了起來,紮又紮不了,跟小瘋子一樣。傅寧看著難受,拿著剪刀就要給她剪頭。柳姝這回不幹了,死活把頭捂住,誰都不讓動。

“不是想做男孩子的嗎?怎麽又不讓剪了?”傅寧拽著她的胳膊,真是捉摸不透她這閨女的腦子裏一天到晚在想什麽。

柳姝看著傅寧,一本正經地說:“媽媽你忘了嗎,我六一兒童節都沒能去表演。王老師說我是班級裏最漂亮的女孩子,就是因為沒有長頭發,不能戴花,所以才不要我演的。我以後都要留長頭發,再也不剪啦。”

傅寧算是服了她了,知道自己是犟不過她的,只好把剪刀扔下,任她的頭發長成個小瘋子。

黃鶯看著她的頭發也難受,就跟她說:“姝兒,我給你紮鞭子吧?”

“媽媽說紮不起來,還要給我剪掉呢。”柳姝認真地說:“鶯兒姐姐你能紮?”

“能啊。”黃鶯說著就找了一把皮筋出來,又問:“姝兒你想要什麽顏色的皮筋呢?”

柳姝伸頭看了一眼,“這不都是黃色的麽?”

“用毛線纏一下就可以啦,你要什麽顏色,我就給你纏什麽顏色的毛線。”黃鶯說著又去找許多毛線出來,五顏六色的。

柳姝瞧著黃鶯把毛線一頭纏到皮筋,然後一直卷一直卷,就給包起來了。一根包完,黃鶯送到她手裏,“喜歡嗎?”

“喜 歡啊喜歡啊,鶯兒姐姐弄得東西我都喜歡。這個好玩的,鶯兒姐姐你也教我。”柳姝真的是好奇心重又愛學的女孩子,見什麽好玩都要學。她又是動手能力極強,學 一會也就會了,回家再到趙蘭花和傅寧面前顯擺自己學的各種新本事。傅寧對她這閨女服得五體投地,真不知道將來是幹什麽的料。

這會兒黃鶯繞完了皮筋,就拿了梳子來給柳姝紮辮子。許是知道奶奶們紮辮子都很疼,黃鶯給柳姝紮辮子的時候就非常溫柔,溫柔快沒有感覺了。等辮子紮好,她自己先笑死了,跟柳姝說:“小姝兒,好了。”

柳姝迫不及待地拿了鏡子一照,就發現自己頭上全是辮子,一頭的辮子,五顏六色的皮筋。柳姝看了半天,然後開口說:“哇……鶯兒姐姐你好厲害啊,居然能紮這麽多辮子。”

黃鶯還是笑,“你喜歡嗎?”

“喜歡啊喜歡啊。”柳姝還是歡快地應,起身就跑,“我回去給我奶奶看看。”

“別啊,待會被罵啊,我給你換成兩個辮子……”黃鶯話沒說話柳姝就跑了。

回到家沒找到趙蘭花,柳姝仗著體力足,一溜煙又跑到大隊,心裏是估計趙蘭花在大隊自家鋪子裏呢。到鋪子裏四處打量,還沒找到趙蘭花,卻把鋪子裏幹活的婦人給逗樂了,都趴在縫紉機上拍著笑。有的沒趴下,就看著柳姝一邊笑一邊說:“小姝兒,這又是誰給你弄的?”

傅寧後知後覺地擡起頭,看到柳姝的時候臉黑了個徹底——這個熊孩子,沒譜啦!

柳姝沒找到趙蘭花,又看到傅寧那張黑臉,便是一句話都沒說,拔腿又跑掉了。剩下的人都還在笑,轉頭跟傅寧說:“你家就有這一閨女,得熱鬧多少啊?”

傅寧又後知後覺地笑,還有點止不住,只說:“鬧騰啊,比男孩子還鬧騰。”

“鬧騰好啊,又不是哭鬧,小姝兒真是逗死了。要沒她鬧騰,你以後在家還不習慣呢。”

傅寧還是笑著,“被鬧習慣了,以後真要是出去,可能真不習慣。”她還好,只怕柳成林和趙蘭花是不能忍受的。柳大士?那是一輩子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主。

柳姝跑掉了,瞎繞了一圈還是找到了趙蘭花。見到趙蘭花就跳著撲上去,仰頭看著趙蘭花問:“奶奶,我的辮子好看嗎?鶯兒姐姐幫我紮的。”

趙蘭花和其他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婦人在一起,都忍不住笑了半天,才說:“好看,我家姝兒怎麽樣都好看。”

那邊黃鶯也才找過來,臉上全是尷尬,拉了柳姝就走,“小姝兒,快走,我回去幫你換個辮子。”

“奶奶,那我去啦,等鶯兒姐姐給我紮好,我再送給你看。”

趙蘭花哈哈笑,“去吧去吧。”

走在路上黃鶯就開始教育起了柳姝,說:“小姝兒,你太調皮啦。”

“沒有啊,我就是活潑一點了。”柳姝一本正經地說。

黃鶯:……竟然知道調皮和活潑是不同的意思。

柳姝每天都跟黃鶯在一起瞎鬧騰,也穿傅寧的高跟鞋摔過狗啃泥。摔得再狠,也不哭,簡直是皮糙肉厚了,都不知道疼是什麽。弄得沒辦法了,傅寧只得把自己高跟鞋乃至裙子一類的衣服,都給鎖了起來。不鎖起來,擋不住她瞎折騰啊。

就這麽一直到了九月份開學,黃鶯去了鎮上,在學校住宿,一個星期回來一次,柳姝就孤獨了起來。她雖然調皮,卻也是認人的。沒辦法,上了一年級,只好又跟班級裏的人玩。結果玩來玩去,都是跟男孩子玩得最好。

柳姝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周末,從星期一開始就開始盼周五,因為到周五晚上黃鶯就會從學校回來了。黃鶯一回來,她又賴著黃鶯教她騎自行車。黃鶯騎的自行車是黃大爺給她後買的,前面沒有杠,比鳳凰牌的大自行車可小巧多了。

柳 姝聽趙蘭花說那車子買的不容易,她鶯兒姐姐家沒錢,便也是懂事地不去用黃鶯的自行車學習,都是推了自家的大車子出去。腳直接從杠下面伸過去,踩兩圈就開始 往下倒。黃鶯扶著她的車子,保持平衡。也是沒學多久,柳姝就能自己保持平衡了。她學東西快,她自己都自豪,學車幾乎沒摔過一下。

等黃鶯去上學後,她剛學會騎車迷得慌,便自己推了家裏的車子出去騎。這天放學回來,便是推了車子出來,把腳搭進去,剛騎出去,就迎面撞上一個人,陌生男人。車子差點倒下,被陌生男人給扶住了,抓著她的車頭。

虛驚一場,柳姝忙從車子裏縮回腳,看著陌生男人,只見他西裝革履,頭發梳得油光鋥亮的,看了半天問:“你是誰啊?是我家親戚嗎?我怎麽沒見過你?”

陌生男人仔細端詳端詳了柳姝,開口問:“你是柳成林的閨女嗎?”

“是啊。”柳姝答道:“我媽叫傅寧。”

陌生男人笑了一下,眼眶卻有些濕潤,又問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我 叫柳姝啊,姝字不好寫,很多同學都不認得。都怪我爸,給我取這個奇怪的名字,學校裏只有我自己認識,老師都叫我‘柳豬’。我就告訴他們,哎呀,那不讀豬, 讀姝(shu)。”柳姝劈裏啪啦說著,然後又想起一件事,忙閉了嘴看著陌生男人問:“你到底是誰呀?我沒見過你,見過的人我都記得。”

陌生男人伸手摸了一下柳姝的頭,開口道:“我是你四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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